在一座豪宅的客厅，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房间里每一个人的脸上。
破碎的花瓶，地毯上的血迹显示着这里发生过某种案件，而一群着装正式的警务、医护人员更把这个案件扩大化。
而现在，房间里每个人都带着惊讶的表情。
除了我。我是带给他们惊讶的人。
“——总而言之，凶手就是用这种手法杀死的王先生。王太太，我很遗憾。程警官，请执行你的职责吧。”
我潇洒地转身走过抽泣着的家属，不去看凶手绝望的脸。
“小子，放尊重点儿。”
嘴上凶狠，目光却欣慰无比的干练女警过来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摇着手铐走向跪在地板上的凶手。
周围的被害人家属，警官，法医，都向我投来崇拜的目光。
——除了一个人。或者说，不是人。
“哥……你还真是喜欢柯南呢。”
我的头顶传来一个稚嫩却包含鄙夷的声音。
我脸上得意的表情瞬间凝固。我没有抬头去看声音的来源，只是及时地把尴尬的表情化为一声咳嗽。
我保持着矜持的微笑一路向面带莫名崇敬的警务人员点头，同时加快脚步走进卫生间，把门反锁。
这时，我才敢抬头去看那个声音的主人。
“噗！”
而这一眼差点把我的内脏吓出来。虽然并不会吓出来。那只是个夸张。
我那浮在半空中，半透明，世人俗称幽灵的妹妹，用类似小O生的身体，掀开裙子向我展示着她的白色内裤。她的小屁屁就浮在我的鼻子上方。看她的肉乎乎的小短腿。
我几乎要叫出声来。
事先声明，我是不会对自己的妹妹产生什么多余的想法的。但是必须要承认的一点是，没有一个人不会为这种事情吓到。
“小妹，快让开。”我有些尴尬地躲开那团神圣的虚影，“你也不嫌害臊。”
“我才不害臊。我才八岁。你是我哥。”
她轻飘飘地——这可不是比喻——飞离了我的鼻尖。我的妹妹摇摇晃晃地停在卫生间的梳妆台上，尽管那镜子根本映不出她的容貌，她还是下意识地喜欢凑近镜子，并每次都因为她是幽灵的事实而大失所望。
我就爱她这一点。她真可爱。
我满足地看着她生气地拍了拍镜子。尽管那并没有什么用。
“哥……有的时候我会想你是不是嚣张过头了。”
我的妹妹用八岁的声音和可爱表情吐出嘲笑。
八岁的她还在扎双马尾。这让她露出光洁的额头，柔软的美貌和大大的，柔润的双眸。她穿着淡蓝色小洋裙，她像个公主。
“哥，你又来了。那个表情。”
她忽然充满怜爱地凑近我，用那曾经存在于我记忆之中的柔软脸颊磨蹭着我的脸。
“我好爱你的眼睛，因为那里全是爱我的感情。”
她靠在我的肩膀上。我能感觉到那股温柔的重量。只有我能感受到她的重量。
“哪儿有不爱自己妹妹的哥哥的。男人爱自己的姐妹是自然而美好的事。”
我刮刮她的鼻子。她笑着推开我的手，在空中旋了个身，朝我咯咯地笑。
“好听的话还是改变不了你嚣张过头的事实哦？”
我还以为糊弄过去了。
“哪有。”我陪着笑，“都是妹妹大人的功劳啦。哥哥怎么敢贪功呢？”
“你知道就好。”
幼年的妹妹大人很有威严地叉着腰，前倾着身体教训我。
“你这个神探可是完——全——”她拉着长音，“托我的福哦！所以别那么嚣张，别老抛头露面的。如果有一天我成佛了，你可就彻底完蛋啦。”
我知道，她在担心我。
我这个神探的名号完全是偷来的。不错，完全是因为我有个幽灵妹妹而已。但我从自家的妹妹那里偷过来一些荣誉又有何不可呢？
我这个神探的名头越响，越有可能碰触到一年前害死我妹妹的事情的真相。
那时候变成幽灵的妹妹突然在某个夜晚从墙壁里钻出来叫醒我，这种体验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拥有的。
她还以为我只是喜欢当神探的感觉，其实我只是为了查清那事故的真相。我的妹妹变成幽灵回来必有原因，那个事故绝对不简单。
毕竟，借着妹妹的能力当侦探又有什么快乐呢？她能和遗体中还未消散的意识交流，相当于可以完全重现案发现场。我只需要装模作样的找一些说辞和逻辑把蛛丝马迹连起来就可以当个无所不能的侦探。
她总觉得我的做法有问题。今天她变成孩子模样就是因为这个。
我心里盘算着要接多少案子才能获得警察的信任，脸上却保持着无奈的微笑。
“好啦，你就让你不成器的哥哥多做做当侦探的美梦吧。”
“什么侦探呀，”她哼了一声，“你不就是个毛利小五——”
粗暴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抱怨，这让她立刻不爽起来。
“喂，伊家小子，你要在里面待多久？我们该撤了！”
听到这个声音，她嘀嘀咕咕地抱怨起来。
“讨厌——又是那个母猩猩！”
母猩猩？听到这个外号我也只有苦笑的份儿。
“程警官，我已经好啦。”
我提高调门儿，伸手去摁抽水马桶，然后拧开水龙头随随便便地冲了两下手。做足一切伪装后，我走出卫生间。我的妹妹在瞪了我一眼之后，也随着我飘出卫生间。
程小蝶就靠在卫生间对面的墙上等我。
被我家妹妹形容成“母猩猩”的程小蝶队长其实极富女性魅力。她的身材修长有致，连中短发都十分有型。而她被称作母猩猩的理由只是程小蝶有一身极棒的功夫。当年她把我还年幼的妹妹托在掌中运转如飞的模样到现在都给她留下深刻的恐怖印象。
“伊梦真，大侦探，我们该走了。被害人家属为了感谢你给了你一大笔钱，因为你还未成年，我就先替你保管了——开玩笑的，人家直接转到了你的户头上。”
我摸出手机。果然有一条提示我“XX元已到帐”的信息。
“程警官，以后有这种案子也请找我——一举多得嘛。”
我像个普通高中生一样表现对钱的矜持和好感。
“少来了，你小子，”程小蝶起身示意我跟着她走，“每次找你不过是承认警察的无能而已。再说了，有这种钱我们干嘛不自己赚？”
“你是开玩笑的吧？”
我跟在他后面，眼看着我家的可爱妹妹穿过一个豪华的吊灯，用粉嫩的拳头锤着张伟的脑袋。
“当然是开玩笑的。”她回头拉住我的肩膀，让我和她并肩前行穿过走廊，周围是三三两两正在收拾东西的警务人员，“你得到的钱是工作报酬，我的工作报酬已经有人给我发了。还有，不是说了叫我程姐姐？我爸和你爸在高中还有一段同学孽缘，也算是老兄弟了。我们两家也算世交嘛。”
我家可爱妹妹冲我扮了个鬼脸。说起来我家可爱妹妹太过拗口，不如改成……
小可爱？
哦，对了，程叔叔当然和我爸是旧相识。他们当年在我家裸着上身喝啤酒的情景给我妹妹幼小的心灵强烈的打击。
我们走出豪宅。清晨的阳光和煦至极。我家的小可爱和那些瞎扯的恐怖小说不一样，根本不怕什么太阳。相反，她还很享受呢。
程小蝶看了看横在路边的警车，把我拉倒宅邸的侧边阴影处。她看起来心事重重，和刚才那洒脱的样子完全不同。
“程警——程姐姐，你怎么了？”
她看着我，咬了咬牙。
“梦真，关于小梦瑶的事，我真的很难过……”她看着我的样子的确像一个担心弟弟的姐姐，“我真的很喜欢她，当年她那么可爱。”
“嗯。”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所以只是低下头沉默不语。难道我要告诉她，我的小可爱正在用她的小手给程小蝶做一对造型别致的眼镜？
“但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听了可别害怕——我觉得小梦瑶还在你的周围。”
程小蝶语气十分认真地说。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我弯下腰，剧烈地咳嗽着，既是因为我真的被呛到了，也是因为我需要时间来缓缓。我要保证当我直起身时，目光不会不经意飘到我家妹妹的身上。
这其实很难，因为她那么可爱。
“对、对不起……我知道这很难理解，但是我就是有这种预感。”
程小蝶手忙脚乱地拍着我的后背。
当我抬起脸来时，因为我假咳得太过用力，脸已经变得通红，甚至眼睛里也蓄满了泪水：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程小蝶的目光游离着：
“只是这么觉得啦……你想，她有可能穿着那套蓝色的小洋裙，梳着双马尾——天哪，她真的像一个公主……”
我敢保证，程小蝶和我妹妹的目光对上了。她正在无声地给她做口型。
我家妹妹惊恐地转过头来看着我——而我因为太过惊讶，完全忘了刚才告诫自己的话，看向了她。
——于是，我们三个人的目光便对上了。
程小蝶的表情渐渐从惋惜变成了迷惑，又从迷惑变成了不可思议——
“你能看见她？！梦真，你能看到小梦瑶？”
我僵硬地扭动着脖子。
“我倒没想到，你也能——”
在我和我家妹妹惊恐交加的目光下，程小蝶一把扯下自己的警帽：
“当然能啦！”
在浓密的头发中，有一对小巧的耳朵清晰可见。
“因为我是猫嘛！”
不幸的是，那是属于猫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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